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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三那年你教我寫作文,你教我寫著:「一年一度的國慶日」,真的是全世界最八股的開場白;你還教我「當第一片楓葉紅時,就是母親的生日」,讓我發現客家阿爸感性的一面。

國小畢業那年,我拿著校長獎去跟你炫耀,你卻給我一個大大的驚喜,一只手錶和一台全鎮最潮的黃色腳踏車,我開心的大吼大叫,樂翻了,忘了當時我到底有沒有跟你說:「謝謝!」,如果可以回到從前,我要給你一個大大的擁抱,還要大聲的告訴你:我有多愛你。

剛上國一的我忘了帶美術作業,你趕在上班前騎著歐兜麥送來給我,還拿著我的作業敲敲我的頭,直說下回別再那麼糊塗、總是少根筋!

那年你笑著說:我出生時你在出差,當聽到又是女兒時,第四個女兒!根本就不想回來囉!我知道你心裏是開心的有我這個少根筋又無厘頭的滿女!

國三有了升學壓力,學校開始夜讀,你每天吃完晚餐後載我去學校,看完八點檔就來載我回家,你總是刻意的慢慢騎,我總愛貼在你背後,圈著你圓圓的大肚腩,享受著屬於你我的夜色與涼風。

高中的那個讓人忘不了的傍晚,你趴在書桌上痛哭,猶記得當時的空氣是如何的靜默和冷冽,因為奶奶被醫院宣告不治,奶奶正在回家的途中

大二第一次帶男生回家時,平時肯定準時收看新聞或歌仔戲的你們,竟然當天螢幕是停留在音樂台,而且是古典音樂演奏!我知道你的耳朵的天線,是調在二點鐘方向的餐廳,偷聽著我和他的對話,我很想告訴你,他只是順路載我回家的學長。

提親的前一天晚上,對方的祖宗八代外加方圓十里的親朋好友,你一一數落和嫌棄,就差沒有破口大罵!提親當天,你緊緊握著他的手,極盡客氣和謙卑的口吻要求對方:一定要善待你這個不懂事的滿女。

阿媽生病時,你全天候的照顧著、呵護著、心疼著你的老伴,絕不假他人手,重感情的你細數著我的阿媽、你的老伴年輕時的辛勞,和你們相處的點滴,說著:有秤有陀的老年才有用呀!
短短四個月的時間,秤子就沒了秤陀,阿媽走了,急救無效,救護車載阿媽回家,原本慌張焦急得不知所措的阿爸,在救護車上終於開口說話:明子,我們回家….我們回家去

百日後的某天的下午,你突然來電,電話的那端在「喂..」之後就沒了聲音,我大吼著:爸….,聽筒傳來低沈哽咽的聲音:你說你現在是孤獨老人接下來電話的二端都哭成淚人。
嫁出去的女兒孝順是用的,三不五時的電話問候,用電話要求你顧好自己的身體、用電話告訴你天氣變涼要加件衣服、用電話碎碎唸著當天的蒜皮小事、、、這就是嫁出去女兒的孝順,如此而已。
那年臨時起義找你去原燒,你開心的說著好好吃,且一再的挾燒肉給和你一樣無肉不歡的平鼓,看得出來你吃得超開心,你說還要再來,但是就這麼一次,沒有下回了。

同年姐妹們慶祝父親節,你說新關公路上的那家店好吃,我們訂了滿滿一桌的合菜,我們吃著、聊著、笑著,沒有人知道這是我們和你最後一回聚餐,最後一回慶祝父親節。

十月底我心目中180cm92kg的巨人,被一場我們以為的小感冒打倒了,從這天開始,每回看到你,就比上一回老好多。
十一月我們跑了三家醫院,除了止痛及支持性療法外,醫師都不建議其他積極性治療,能做的就只能聽牌了,聽命於老天爺的安排!偶爾看你還能和我們談天說笑,覺得你肚子裏的那些癌細胞似乎是一場惡夢,看到午後疼痛的你,才會驚醒,這場惡夢還沒結束。

12/06,做了最痛的決定,阿爸住進安寧病房,明明生病了,卻不治療,努力說服自己:因為要讓你少痛,因為要讓你有尊嚴,沒有人能告訴我,這個決定正確否?
一週前還用最輕的止痛
--普拿疼。

剛到安寧病房不久,醫師用半針的嗎啡。

第四天就改為一針。

第七天又改為六小時一劑,不定時還會追加一劑

什麼癌?這麼狠!如此毒??!

老天爺要一個人走是不挑日子的??!!

凡事都有定時,天下萬物都有定時。生有時,死有時誰能參透!
醫師告訴我:知所進退才是勇者。

我不要當勇者,我不想當勇者,

我想耍無賴!想任性!誰理我?!

12/17, 拗不過你的堅持,向醫院請假回家。
     
看著你開心的和親朋好友話家常,
     
看著你虔誠的拜觀世音娘娘,
     
看著你偷偷拭淚

      這是你最後一次清醒的回家,下一回就再也沒張開眼睛了。
12/25,
該年最強冷氣團報到,打從心底的冷,怎麼穿都穿不暖的冷!

12/26, 護士幫你抽痰,你痛得淌下眼淚,不抽了!不抽了,好不好!
     
不要你加油了!你辛苦了一輩子,現在不用加油、不要加油了

12/27, 慶伯將公廳準備好,隨時準備你回家來。

隔年1/2, 醫師說就這二天了,當場狂滴淚。
1/3,
你的脈拍一動衝上170,醫師說只要開始降下來就很快了!
1/4,
脈拍130,向醫院辦了請假手續,帶阿爸回家。
1/5,
近中午血壓開始下降,4338…35…….0

    我不信再量一次,畫面出現error

你走了。
我的阿爸沒了。

不能要求老天爺給我一個理由,只有面對,只能面對,

這段期間,尤其是最後的這些日子,沒有支字片語,
卻給我最深奧的一堂課,最難的一課,還沒來得及懂,就得全盤接受

生命沒有我們想像的長!
唯有真正愛過才能無限長….
所有關於你的點點滴滴,永駐心頭! 

阿爸,你好嗎?
這些日子的你好嗎?

謝謝你用你的一輩子來愛我們!
謝謝你用你的一輩子來陪我們!
天天天天想你,
平鼓說好想和你再下盤棋!
安妹也想彈一曲古箏給你聽!
若可以到我夢裏來,

讓我知道你過得好不好?好嗎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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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hwang1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6) 人氣()